“他是个不唯上只唯实的人,一次厂长开大会,决定增产收音机、减产计算机。只有他反对,认为计算机对国计民生意义更深远,应该放眼长远、着眼大局”“只有他讲实话,不怕得罪领导”。
很多人看他画得好,便向他索要,他总是有求必应。有朋友新婚或搬家,他知道后,都会主动送一张自己的得意之作。他画画从不署名,还说不想让别人记住。但这一愿望只实现了一半,被采访的所有人,都对他记忆犹新,仿佛昨日。
南老做人底线很高,如同物理定律严谨。任北京天文台副台长时,常有国外同行来访,或国内伙伴谈合作,他都以个人名义接待。家人不解,“为什么公事还要个人安排?”,他说,这些人都是因为我在这里才来,我不在他们不来,所以应我接待。
他工作要求很严,但并不专横,愿意倾听大家意见。“只要你能够解释通,他会很虚心地听取并接受你的意见,从不会把这些争执放在心上”。
他给应聘者刘娜回信,“这里不是公司,没有老板,不要什么都‘Yes’,要大胆地答‘No’。不要不懂装懂,人不可能什么都会,那样什么也干不好。这里每个人都是学生。我也每天都在学习。我不懂的事会问学生,让学生帮我。我更重视工作态度,看敬业精神,看是否不断进步”。
台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性格,好强,道德要求高。天眼评审会的钱,从来不拿;大学科普讲座,尽量与学生会联系,以拒绝酬劳。但多年来,在贵州支持了上百个希望工程。
对人“真心”:夫童心者,真心也。“豪华落尽见真淳”这句话,像专门为南老说的。南老毫无机心,对普通人也很好,是工农型的科学家。凡工作过的地方,人们一谈起他,都是美誉和怀念。
工人们谁有困难,他都愿意帮忙,一点小事都记在心里。米光有个弟弟最不让人省心,不好好上班。他就一直安慰米光,帮他想办法,并隔几天就问一问。每每说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,无论是欢乐,还是艰难,以及长久的离别,米光布满皱纹的脸上,都充满感人的真挚……
2017年4月,南老病情已很重,人生进入倒计时。正在医院做小手术的甘恒谦,突然在病房见到拎着慰问品的南老夫妇,既惊讶又感动。“我这小病从没告诉过老师,他来前也没打电话。他都病重成那样了,还来看我这个受小伤的学生”,甘恒谦十分内疚。这次见面,也成了师生永别。
“每次我们中间有谁生病了,他再忙都要亲自去看望。2010年,我被查出甲状腺结节,他嘱我尽快治疗,那么忙还到医院看我。有个周末,我和妻子在公交车上碰巧遇到他,他摇晃着朝我走来,凑近仔细看我脖子,用手轻轻抚摸伤疤,好一会儿,仿佛松了口气,才缓缓地说:‘这恢复得挺好的……’,那关切的眼神,满眼慈祥,像一个想快点知道儿子病情的老父亲。下车后,妻子感慨地说:‘老杨,遇上南老师,你真是太幸福了’”。
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善良,一心为别人着想的人。过70岁生日,学生们要给他庆祝,他只同意简单一起到餐厅吃个午饭。生病期间,学生们去看他,他说人来可以,什么东西都不许带。治疗期间,他仍坚持到办公室工作。他从不愿麻烦别人,却经常带学生改善生活,操心他们的工作和发展。
再谈起南老,他的学生张海燕数度哽咽,泣不成声。她总以为自己还能再见到那个似乎无所不知、爱抽烟、嘴硬心软的老爷子,听他在隔壁办公室喊自己的名字。而这些昔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场景,如今却成了一种奢望。
“我们FAST人都非常非常敬重他”,潘高峰谈到,在南老过世之后,很多合作单位、评审专家,都自发打电话来问候,为他的离去感到悲痛。还有人自发在他生前工作的办公室门口献上鲜花,有人路过他的办公室时,会在门口鞠躬致敬。
“这种感情超过了同事和师生。比如说,我什么事都不干,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,就陪着他,就这样”,姜鹏说。
“我觉得南老师最酷的,就是他影响了一大批人,他好像还没有离开我们一样”,张蜀新感慨,我们不自觉地会把他的一些要求,变成对自己的要求,再一代一代薪火相传。
“每当我们遇到困境,就会仰望满天繁星,想想南老爷子的付出和心血,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,也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”,黄琳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