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年后在通化,刘绍禹劝他,“搞电视发射机,这不是我们想干就能干的,这不可能?”“怎么不可能,半导体收音机,我们不是也干下来了吗?”。他“做事一丝不苟。做什么,成什么”,在无线电厂仅三年,就做出了“一像三机”的成就。
“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做”?说小点,南老自小骨子里,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儿;说大点,他志存高远,如同苏东坡所言,“古之立大事者,不惟有超世之才,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”。南老的志气,让王宏感慨不已。
有点“轴”:回头来看,南老让人难忘的,不是成功后的鲜花和掌声,而是此前经历的重重磨难。他认定天眼,百折不回,23年只做一件事,可说是:“古有十年磨一剑,今有廿载铸天眼”。
天眼代表了中国科技界的长征,见证了科学追求,还见证了战场、名利场和国际博弈场。世人只见其辉煌,但其背后有血也有泪,滴在那跋涉的脚印上。
对比两弹一星这一国家行动,FAST长时间是个人行动,可由大家分担的风险、压力,重重压在他个人的心上、肩上。
首先,选址很难。用遥感技术捕捉3000多个洼地,选出300多个坑,其中大坑100多个。他年过半百,坚持每个大坑都亲自去看,一个个“用脚去选”。以当时的道路条件,每天最多走1-2个。七八十度的陡坡,人就像挂在山腰间,有一次雨天滑倒,差点掉下悬崖,“没有树,那就完了”。
从凼顶下去,要走近2个小时,“我每次走到这里,都像下地狱一样”,喘不过来气的南老,只得拿出速效救心丸。每看一个大坑,“他的眼睛里充满兴奋,像发现了新大陆”,平塘副县长王佐培,第一次见到这个“天文学家”,诧异他太能吃苦,始终是最专注、最认真、最坚持的人。
“南仁东啊南仁东,跟你做事就是难”,面对这个艰辛、寂寞的事业,聂跃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叹道。南老回应,“你别想跑!是你把我领到贵州深山的”“要是漏掉最好的,我死了还会在这里转”。
其次,立项太难。初勘结束后,他满中国跑,寻求合作单位。天文台没钱,他花公家的钱比花自家的还要节省,在市内办事,从不打车,全靠蹬自行车;出差坐着咣当响的绿皮火车,花50个小时,一趟趟往返于北京和贵州,在当地也乘公交;出差时两人住一间、或学生睡地上;有的国家不让两男同住,还出现尴尬;有时自带饼干,请吃饭只许一人陪。为了省钱,他获得“铁公鸡”雅号。
因为看不到出路,身边的人纷纷离去,他几乎成了光杆司令,只剩下几位学生帮着支应。那时他“经费也没有,大家都叫他‘丐帮帮主’。常人有困难要后退,他不是,一板一眼”。正是这种执着的韧性,在长达12年的预研过程中,没名分、没经费、没人,他咬牙硬撑下来了。
今天回顾天眼,不少人说,十多年在大山里选址最苦、最难。但为选址跑路最多的聂跃平却说,“吃苦那些都没关系,关键是天文台开始做这个项目时,没有固定经费支持……找经费支持最难”。选址、科研,自己可做的都不难;审批权不在自己这里,要审批的最难。
“国外项目怎么做?”“您知道的呀,大项目是自上而下,找人来做”。南老很羡慕邓稼先那一代科学家,专心科研就行,需要什么,举全国之力支持,那多好啊!如果不必科学家去申请经费,接受任务即可,就是永远不要南仁东这个名字,也心甘情愿!
“大量的青春都耗在申请中,耗在各种各样的行政审批中”“每走一步,都是等待、期望、失望……你爱FAST,就像恋爱,恋爱十多年了,好像总在爱与失恋中煎熬”,张蜀新感叹。
“可是,还得爱”“我有等待,但没有失望”拿出苏打饼干、捂着胃的南老说。大家觉得天眼之路,很像中国复兴之路,内有自身困难,外有封锁围堵,满是艰辛。从1994到2007年,“天眼”终于成功立项。
最后,建设更难。为把好事做好,他特较真,追求完美,建设过程也就艰辛百倍。身为首席科学家和总工程师,他既是司令也是兵,一直冲锋在最前线,自称“战术型的老工人”。